冰粉牛乳茶

*一个极其短小且内容不充实的故事，发生在主人公刚成年之后，看到结尾就懂了

雨宫莲极少在快速移动的背景板前看明智吾郎，他们没有一起坐过电车的经历。他们每天都太过匆匆碌碌，即使在内容上大相径庭总的来说也是见不同的人、干规划好的事，自己走在既定的轨迹线上，偶尔的一次交汇也均是两方面各怀目的的刻意为之。从来只有点的交汇，并不可能在连接点与点的线上有什么重叠，遗憾的是，也从未发生过巧合。

因此他在看向副驾驶位上的明智的时候有点恍惚，即使轿车中这样的坐法能让他们保持足够的正常社交距离而并非像早高晚高的地铁线上被迫肩挨着肩，他还是会想，他们并排而坐了，不再是对弈时的对面、店员和顾客时的吧台内外侧、爵士酒吧里相隔也甚远几乎正对的位置，也不像在印象空间的摩尔加纳车中只是玩玩同伴游戏的逢场作戏，他们舍去立场和规划性过强的计划，如同普通朋友般，坐在车上，漫无目的地开。

雨宫莲瞥向明智吾郎的侧脸，他平常没有什么时间去关注热点新闻、娱乐花边，所以之前自然难以仔细欣赏彼时那侦探王子费尽心思营造的公众形象，他这时才注意到他称作前辈的人的下颚线并没有他记忆里那么锋利，但同样的他的整体轮廓也没有太多变化，好像定格在了十七岁，然而此时他自己已经十九了。即使他自己并无察觉，身边的人也会经常对他说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的话，夸他又长高了些、看起来又成熟了些、更加可靠了，他自己对此也并不在意，反应仅仅是微微颔首，再发出轻声的“嗯”。

雨宫莲偶尔幻想，成年之后，自己应该更恣意一点，而非像众人般浑浑噩噩地走入社会的大网。在原怪盗团暑假的那场几乎驱车环绕大半个日本的旅行结束后他提出以下设想，不知何时他开始习惯于因生活中的某些日常小事中联想到明智吾郎，许是他自以为明智没有如此碎片化的生活，许是他亲身目击明智真实的生活状态的机会太少所以需要不断在脑海中巩固加深明智的形象，才不至于明智的身形也成为极易随风飘逝的一小部分。雨宫莲想明智吾郎不再被评价和工作所束，而重新找回他自我意义的本身。总之结果是，雨宫莲认为如果是明智吾郎，他绝不会挤身于吵吵嚷嚷的一台房车里，而会选择外观上十分商务然而驱动力堪比跑车的一辆，用他曾经嗤之以鼻但也是最容易量化的报酬即金钱来购置。很显然，这样的车并不适合长途旅行，充其量只能满足人类最原始的第二兽性，但他们两个对此并不在意。他们的关系推进中几乎没有遇到全然合适的配置，他们也对此早已习惯。

他们开始为小细节上所持的不同意见争吵，比起争吵更像是平静地辩论。而且他们此时的话题已经无关立场、无关宏大的未来，只是关于一些日常小事的闲言。比如雨宫莲希望车内音乐播放摇滚，而明智坚持爵士就好。蓝调彩带，波普繁花，布吉炽热，曼波神话，隐喻如旋律，此类云云。自从明智吾郎跟他坦白一切后，那位二学期总是侃侃而谈的前辈就开始变得相对沉默，不刻意地去提出和寻找话题，除非出言相讥则更多以默许回应所有。这时候显得话多的便变成了雨宫莲，他会一针见血地提出某个尖锐的问题，而明智此时已经没有太多跟他在言语上打得有来有回的必要，他早已以极端的形式表达过对这位最好的对手的认可，他也明晰自己在雨宫莲十几分之一的人际关系里能给自己留出的那份的份额早已占满。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久，说过的话几乎要对半开，偶尔明智会说，原来你还会在意这个。他们喝了同一罐饮料、共同挤在汽车旅馆里过夜、看了清晨的雪山。

到最终他们在雨里行车，天亮得不清不楚也不明不白，人都似睡非睡，他们都觉得倒无所谓，本身这个世上也没谁清醒。雨在窗外溶解冲刷干燥之物，同时以敲打控诉这表面上的一隅之安。明智吾郎甚至不会嘲它一句洗得净污秽吗，轻薄似雾，沉重如铅，连自己和诡骗师的双手都碰不到，谈何神圣，不过是由空无和悖谬杂交而成的衰败产物，半身瘫痪的理性，拯救过谁，在稳固崩塌之时又如何自保？而怀揣一腔理想主义又甘心踏入时日之肉腐烂的土地，用尾骨抵着他人累成的黄金的雨宫莲，在这点上做得比他好。雨宫莲说明智吾郎难得走神亦或沉默，并且问他需要渡一口烟吗，话说出的时候雨宫莲便照做，在浑浊的雾中他们吸尽空无和残余，安顿对方。抬眼时，雾飘向时间的白垩崖，在执念中流浪如他们，在盛大中屹立如他们，此后无言。然而那是夜，无一不晓。

如果明智吾郎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差点咬烂自己的下唇地指责雨宫莲说这又是救世主既定好的你的人生，雨宫莲现在也只会笑着说确实，就算仅仅是两年，于他们来说还是太远了。在纯粹的设想中他试图去谈他们的意义，或者抛开一切他曾经主观化的个人的目的，也从最后的痉挛中恢复，一寸寸地抚平那些褶皱以展现出从他们性格中可推演出的映像……曾经的怪盗团团长已经不为点燃什么，更不为追忆什么，那里面没有魅力也没有情欲的升华。他看向副驾驶位上端放的手套，感慨提车后的第一次驾驶竟然是邀请了他。他想起他的离场，太安静，不壮烈，仅仅一个瞬间里世界的变易就完成。他更该永远铭记的是他的提醒，他只是亲历者，也只是叙述者。